核心提示:劉荒田說:“我要把生命弄成一個圓。我走了一個圈,像是重合,地理的位置相同,但是思想的位置不一定相同。受苦受難,我從來不在乎。回來,我是要皈依我的家園,這是生我養我的地方,我要重新體驗她。要是能夠的話,我要表現她;不能夠的話,我就默默觀察她。離開太久了,我現在仍舊茫茫然,頂多寫點浮面的隨感;社會的重大問題,我沒有發言權。阿Q最後的遺憾,是那個圓圈畫得不圓,我希望我能夠畫圓一點。”
“我的人生就像一個圓,在中國與美國生活的時間各一半,現在又歸來了。”2011年起,旅美作家劉荒田定居佛山,感慨人生奇妙。
劉荒田從小受的是正統的革命教育。1966年高中畢業正準備高考時,“文革”山雨欲來,高考取消,劉荒田從此留校搞“文化大革命”,“沒有參加武鬥,但文鬥很活躍”。“胡鬧”兩年後,劉荒田回到老家—臺山“荒田村”。
在鄉下,劉荒田意外地接觸到許多世界名著。一位同村的朋友原來是廣州的小學老師,在“戰備疏散”運動中被押送回老家,行李中夾帶著好多禁書。劉荒田回憶:“他是相當不錯的詩人。”劉荒田的叔叔在廣州某區文化館做館長,也喜歡看書,自己當上“走資派”以後,送了侄兒好多書。沈浸在名著裏,劉荒田擁有和以前完全不同的世界:托爾斯泰、羅曼•羅蘭、屠格涅夫、海涅、普希金、歌德……劉荒田寫起新詩來。
鄉下七年,真正種田只有一年,其餘都在鄉村學校當民辦老師。學校設在古祠群裏,22歲的劉荒田當上了附設高中班的班主任,學生只比他小幾歲。改革開放之初,劉荒田想看外面的世界。嶽父母在美國通過合法手續為劉荒田一家申請簽證。1980年,劉荒田挑著一百多斤的行李,兩個小孩由他的太太抱一個拉一個,一家人通過了深圳羅湖橋。過了海關,劉荒田挑著行李跑了老遠才敢回頭看,就怕關員追過來說“錯了錯了,回來回來”。在香港等待去美國的一個月裏,劉荒田一頭栽進書店,每天在冷氣機下看書。書可以隨便看,這對一個渴求思想解放的年輕人的誘惑力,比什麼都大。
一家人到了美國三藩市,劉荒田一邊學英文,一邊在中餐館幫廚,一個月收入六百美元。劉荒田到美國的第一感覺是,東西很便宜,一張天鵝絨沙發一百多美元,一個電視機兩百多美元。劉荒田在海邊租住一間改造過的地下車庫,住了五六年後,自己買了獨立的房子。
美國政治氣氛寬鬆。有一次走在街上,劉荒田碰到“革命工人共產黨”的人馬在派發傳單,宣傳“四人幫”怎麼偉大,拯救全世界勞苦大眾。劉荒田揪住一個華裔女黨員就問:“你過來,我跟你辯論一下,你說‘四人幫’這麼好,你在中國待過沒有?”女黨員怕劉荒田會動手,馬上溜走了。
在中餐館幫廚一兩年後,劉荒田和一位寫詩的朋友合開餐館,此後又到一個大旅館工作,主辦大型宴會,一做二十多年,直到退休。生活安定後,劉荒田可以盡情看書,他尤其喜歡臺灣文學,後來更和王鼎鈞、洛夫這些名重一時的前輩作家成為好朋友。劉荒田開始投稿,寫得最多的一年—他粗算了一下—稿費差不多賺了一萬美元,不過還是無法以此維生:“王鼎鈞在美國寫作能養活一家,別人做不到。”
劉荒田投稿的美國華文報紙有《世界日報》、《星島日報》、《僑報》等。1986年,《時代報》的創辦人黃運基請劉荒田去當兼職編譯。38歲的劉荒田一天做兩份工,旅館下了班,馬上開車去《時代報》,選稿、翻譯、編輯、校對、排版。“我的英文就是這麼學的。把英文翻譯成中文還可以,反過來不行。”
受臺灣現代詩啟發,劉荒田熱衷寫詩,喜歡洛夫、向明、管管、瘂弦的作品,私人關係比較好的則是紀弦和非馬。劉荒田說:“紀弦是一個相當純粹的詩人,率性、浪漫,永遠是小孩子。顧城臨死之前,路過三藩市,我們請他飲茶,紀弦講:‘我有一個重大發現,這個世界上分兩類人,一類是愛詩的,一類是不愛詩的。’顧城就說:‘對,我們是愛詩的一類。’”
1995年起,劉荒田不寫詩了,原因是討厭沒有感覺還要硬寫。但寫詩對他來說是“一種很好的訓練,可以提煉意象,為散文蘊藏詩意無形中做了準備”。寫散文多年,劉荒田被外界譽為“旅美四大家”之一,他說這個浮名只是“炒作”。
在美國,劉荒田禁不住想念家鄉。上世紀80年代末,他第一次回來時就激動莫名。10年前,女兒念完大學,劉荒田開始考慮回國定居。現在終於退休了,夫妻選擇定居佛山,因為這裏親朋多,方便照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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